散文 | 网络猎人的AB面

“公安作家走基层”之十五

网络猎人的AB面

◎蒋永梅

“公安作家下基层的采访结束了啊？”一大早，支队领导就给我发了微信。“差不多吧，这都十二月了。”我回。“你写一下我们支队的袁斌嘛，我们网安这块儿的工作你是非常清楚的，长期都在加班，辛苦不说，也实实在在做出了不少成绩，你作为支队的内勤，有义务做好这方面的宣传。”“收到。”领命之后，我有些不知所措，怎么写呢？写什么呢？我们同一年考调到市局网安支队，朝夕相处几年的好兄弟，熟悉得丢到人堆儿里我瞄一眼就可以把他揪出来，说实话，我还从来没想过写他。因为熟得跟兄弟似的，一说采访，总感觉别扭，不是坐下来大家都找不到话说，就是一说话就跑偏题吹龙门阵去了。可领导都下命令了，怎么都得写，再说，作为著名的网络猎人，袁斌确实有很多可圈可点之处，所以呢，要写就必须把他写得出彩一点，不然对不起这么多年的兄弟感情。“袁公安，快点儿过来，有事找。”我朝办公室门口路过的袁斌招手。“是不是想死？”我叫他外号，他假装生气地怼我，又说：“啥子事？”“我要采访你。”“切，不要跟我开玩笑。”他走到我办公室。“我是真的要采访你。”我把公安作家下基层的文件翻给他看：“文章的题目我都想好了，就叫网络猎人。”他有点为难的样子，挠挠后脑勺，眼睛鼻子皱一块儿：“我有什么好写的。”顿了顿，又说：“一会儿吧，我忙完了你想问啥问啥。”他的忙，一会儿就把时间活生生拖到了下午。还是我去找他吧，这个大忙人，准是把我搞忘了。边想着去往他的办公室。果然，他端坐在电脑前忙碌着。看着那双微红的眼睛，就晓得这家伙中午又没休息。“袁公安，你硬是铁打的身板哦。”我笑他。“人是铁，范儿是钢，一天不装要心慌。”没正经的台词逗得我笑出了声。我突然觉得“网络猎人”这个标题不准确——起码是不够准确，因为这个平日里不苟言笑的网络猎人，是有A面和B面的。

01左中括号A面：工作狂&网络猎人左中括号
“袁斌工作室。”我看着门口的牌匾，说：“感觉你好洋气，都有自己的工作室了。”“那是。”他倒是一点都不谦虚：“不过今年的事也更多了。”“你这是在凡尔赛?”我调侃他。“切。我可从来都不炫耀。”他从书堆里抬起头瞪我一眼。我才发现，他的面前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网络犯罪侦察书籍，代码审计、电信诈骗犯罪侦察与实例、网络犯罪二十讲、网络犯罪指导性案例实务指引、镜头下的讯问……“平时就看这些?”我问。“还看这些。”他指指屏幕上一堆乱七八糟的代码。“原来网络猎人是这样练成的。”我笑他：“快快讲讲你的英雄事迹。”“这里，自己看嘛。”他甩了一个文档给我，是之前央视作的一个采访稿。“采访都搞得这么直接。”我瞪他一眼：“算了，我原谅你了，晓得你忙。我看完了有啥要补充的再找你。”很快，我便被这个采访稿带入了戏，迅速脑补出他慧眼破案、千里追踪的样子，如电视剧一幕幕地播放开来——盛夏八月，酷暑难耐。袁斌刚推开办公室，桌上的电话骤然响起。他急忙抓起话筒，里边就传出了急切的声音：“喂！警察同志，我要报案，我的个人信息泄露了……”电话这头，袁斌边听边记录着报案信息。咋一听，好像就是一个极其普通的信息泄露事件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，但既然报案人都已报了案，还是应该查查，总得给报案人一个说法吧。

放下电话，袁斌便开始着手筛查。这一查不打紧，立刻就查出了诸多端倪，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，这个普通报警电话的背后，竟牵出了隐藏的三案连环，涉及泄露公民户籍、住宿、房产、车主等信息种类多达近400种，信息量达300亿条之巨，令人瞠目结舌，在全国也是绝无仅有，可谓案情极其重大，他不敢有丝毫怠慢，立刻报告有关领导同意并成立专案组开展侦破。作为案件主办侦查员，他连夜分析案情并快速确定侦查思路：锁定网站经营者，关注交易信息，摸清网站经营情况，循线侦查，决心一查到底，绝不善罢甘休。 法网恢恢，疏而不漏。经过数月缜密侦查，案件真相浮出了水面，至此，震惊全国的三起部督大案终于告破，一干犯罪嫌疑人悉数落入法网。 此际，我的内心亦久久不能平静。案件之大、案情之复杂、打击的难度远远超出我的想像，其间斗智斗勇的经历更是难以估量，这既是体力活儿，更是智力活儿、技术活儿。而马不停蹄奔忙的袁斌仍然没有停下来，为了深入研究网络犯罪的特点、手法、取证要点，他以实际案例入手，认真解读网络犯罪法律条文和司法解释，刻苦钻研的侦破思路，与检察院、法院深入探讨网络犯罪新型罪名的适用和证据固定，以审判为中心搜集证据，总结提炼出《作案动机追踪溯源网络攻击分析法》《网络犯罪线索快速挖掘法》等10多种网络案件侦查技战法，为精确打击网络犯罪提供了可参照的蓝本，在全省推广应用，在全国作经验交流。袁斌的办案智慧、办案能力、敬业精神、技术水平在警界可以说是出类拔萃了，而平常认识的他永远是在低调地耕耘和摸索，我想，“网络猎人”的名头绝非虚有，敬佩之情油然而生。便在这一刻，我想到了民族英雄戚继光那首著名的《马上作》： 南北驱驰报主情，江花边月笑平生。 一年三百六十日，多是横戈马上行。 正在我发呆之际，有人戳了我几下：“哥，你发啥子呆?” 转头看，袁斌边笑边用手戳我：“看你没动，我怕你魂儿飞起跑了。”我被他气得笑了，便又是在这一刻，我看到了他的B面——

02左中括号B面：技术直男&段子手左中括号
“在支队工作6年多，办了有上百起案子，抓获犯罪嫌疑人上千人。办理的案子涵盖网络赌博、网络诈骗、网络色情、侵犯公民个人信息、伪造证件、黑客攻击、非法经营、助考等等，办案是要上瘾的，你看我就上瘾了，一天不动电脑，脑壳头就缺根筋……”“最过瘾的就是办理黑客案。这些黑客的思维和常人不一样，你除了要会办案，还要有胜得过他们的技术，对相应的法律条款非常熟悉，才能压制得住他们，要不然，他们不得买你的帐，非常有挑战性……”说话间，袁斌眉飞色舞，像个单口相声演员：“给你说我曾办理的一起黑客案件……”在他的言语间，我又忆起了当年的那起经典案件。某年4月，酒城发生黑客攻击门户网站事件，造成网络大面积瘫痪。发案后，袁斌第一时间赶往被攻击单位固定证据，并协助被攻击单位、运营商开展引流和加强防护，将攻击造成的损失尽可能降到最低。行内都知道DDOS攻击溯源难、取证难，当时嫌疑人非常嚣张，公然挑衅，在网上挂出“我对此事负责”的标语。面对此情形，袁斌暗下决心将犯罪嫌疑人绳之以法。在侦查追踪受阻的情况下，他迎难而上，通过仔细分析发现嫌疑人既不是为了敲诈，也不是为了报复，作案动机很可能只是为了炫耀，高调炫耀背后极可能找到嫌疑人疏忽的地方。而后，他对网络数据再次进行梳理，连续奋战20多个小时，最终在嫌疑人使用的攻击工具外壳上，发现一黑客团伙代号，从而找出嫌疑人漏洞将其锁定，仅用了8天时间即成功破案，又顺藤摸瓜挖出2个黑客团伙一并摧毁，抓获犯罪嫌疑人10多人，破获泸州首例DDOS黑客攻击案。“审讯的时候，嫌疑人仍不服气，大声挑衅说就你这点技术还想来审我，你们不是号称有网络专家吗，让他来见我！”袁斌说起这一段，脸上泛起坏笑：“于是，我就上阵了……” 当时，袁斌手上拿了两本书，一本是《黑客攻防技术宝典》，一本是《运用Python成为顶级黑客》。进入审讯室，袁斌把书往桌上一放，说：“小伙子，这些书看过没有?这本Python还是全英文的。我家里面类似的书多得很，今天你想跟我讨论啥子技术，奉陪到底。”几句话，说得嫌疑人一愣一愣的，半天回不过神。随后，袁斌从路由器安全讲到Web实战，再到漏洞挖掘技术、渗透测试，高水平之下，嫌疑人无力接招，口服心服，“爽快”地交代了犯罪过程，案件得以顺利起诉。后来这起案件被评为当年全国精品黑客案件。看着袁斌脸上的笑容，我的脑子里浮现出两个词：技术直男和段子手。理科出身的他有着专属于技术男的幽默，而极正的三观又让他熠熠生辉。

  同样是技术出身，有人做黑客，有人做红客（网络红客是指利用网络技术维护国家利益的技术人员）。“道不同嘛。总要有人出来维护公平和正义。”他说，“技术这条路很难，相应地，网络案件的办理确实比传统案件更加复杂。网络案件线索错综复杂，相互又不认识，且嫌疑人通过层层伪装，要想将虚拟线索与现实身份一一准确对应实在太难。同时网络案件数据量巨大，黑灰产门道多、链条长，要在海量数据中寻找出蛛丝马迹，基本上就是大海捞针，工作量大到不可想像。我们要干的工作，就是每天大海捞针，先要在网上找线索，找到了线索，还要根据线索扩线侦查，基本上网络犯罪前面的线索摸排，就要整半个月到一个月，才看得出一丁点儿希望。眼睛都要看成对眼儿，你看嘛，我的对眼儿就是这样子形成的……”他边说边笑得没心没肺，工作的辛苦在谈笑间轻松自如。

人物档案
  袁斌，85后网警，重点院校计算机专业本科毕业，先后办理公安部督办案件17件、省厅督办案件33件，荣立个人三等功3次，获评公安工作先进个人、优秀共产党员6次，获评四川省特级优秀人民警察、四川省网侦专家、全省网安能手、全省打击黑客和侵犯公民信息犯罪先进个人、全省打击网络烟草犯罪先进个人、泸州“酒城警星”等。主办的部督“4.04非法破坏计算机系统案”被评为全国黑客精品案件，主办的“5.25黑客入侵、伪造公文证件案”被评为全国十大网络典型案件，多次被央视采访报道，多次受公安部邀请到全国各地作经验交流。

往期导读：

主办：泸州市警察协会、泸州公安文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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